“虎哥,那小子又动了!GPS信号显示他上高速了,一路向西,这是要跑路啊!”
昏暗的办公室内,烟雾缭绕,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指着电脑屏幕,语气有些焦急。被称为“虎哥”的男人叫赵虎,他捻灭了手里的烟头,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只是沉声问道:“确定是他?那辆黑色的丰田霸道?”
“错不了,虎哥!就是那辆车!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,明知道是抵押车,还敢开着到处跑。他不会以为咱们找不到他吧?”
赵虎冷笑一声,站起身来,一米八五的个头显得极具压迫感。“天真。这年头,欠钱的才是大爷?我倒要看看,他能跑到哪儿去。小周,叫上阿凯和磊子,咱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。让他知道知道,咱们的钱,不是那么好赖的。”
“好嘞,虎哥!”
01
“诚心要?”二手车市场的角落里,一个戴着金链子的胖子斜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。
男人叫陈默,个子不高,皮肤有点黑,看着老实巴交的,一身冲锋衣沾了些灰尘,脚上的登山鞋也有些年头了。他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,目光一直没离开眼前这辆黑色的丰田霸道。
“我跟你说清楚,兄弟,”胖子吐了口烟圈,“这车是抵押车,手续不全,只有一本行驶证复印件。原车主欠了钱,人跑没影了。你买回去,只能偷偷开,不能过户。”
陈默还是没说话,绕着车走了一圈,伸手敲了敲车身,又拉开车门看了看内饰。
胖子见他不像个找茬的,也来了点耐心:“这车便宜,市价六七十万,我这儿十万块钱,现金,开走。但是,丑话说在前头,车上装了GPS,不止一个。信贷公司的人随时可能找上门来,到时候车被收走了,钱我可不退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默终于开口了,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就是要这辆车。”
胖子愣了一下,他见过贪便宜的,没见过这么直接的。他上下打量着陈默:“兄弟,你这是……图啥啊?”
“去个地方。”陈默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好的现金,一共十捆,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引擎盖上。“钱在这儿,车我开走。”
胖子眼睛一亮,也顾不上多问了,搓着手走上前,拿起一捆钱熟练地用手指弹了弹,又放在验钞机上过了一遍。“行!兄弟是个爽快人!钥匙给你,车里的油是满的。”
陈默接过钥匙,没再多说一句话,拉开车门,发动了汽车。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,像一头被唤醒的野兽。
胖子站在原地,看着黑色的霸道车绝尘而去,嘀咕了一句:“真是个怪人。”
车开出二手车市场,陈默没有直接上路,而是拐进了一个偏僻的汽修厂。
“默哥,车弄到手了?”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年轻人迎了上来,他叫阿伟,是陈默从小玩到大的兄弟。
“嗯。”陈默把车钥匙扔给他,“按我之前说的,抓紧时间改。三天,能行吗?”
阿伟拍着胸脯保证:“放心吧默哥,保证给你弄得妥妥的!副油箱、绞盘、涉水喉、防撞梁、AT胎……全给你换上最好的!不过,哥,你真要去啊?那地方……”
陈默打断了他的话,从副驾驶拿下一个相框,用手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。相框里,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。
“阿伟,我答应过她。”陈默的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“一定要带她去看看,川西的星空。”
02
三天后,清晨。
赵虎的办公室里,烟味、泡面味混杂在一起,让人有些喘不过气。小周顶着两个黑眼圈,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。
“虎哥,那小子动了!信号显示,车从汽修厂出来了!”
赵虎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“跟紧了!我倒要看看,他想玩什么花样。”
电脑屏幕上,一个红点正在缓慢移动,离开了市区,上了一条通往西边的高速公路。
“方向是G5京昆高速,这是要去四川啊!”小周喊道。
“四川?”赵虎皱起了眉头,“他一个本地人,跑四川干什么?躲债?”
旁边的阿凯插嘴道:“虎哥,会不会是想把车开到那边卖掉?那边山高路远的,咱们不好找。”
“想得美!”赵虎冷哼一声,“他以为装死狗就行了?磊子,你去开车,咱们跟上去!小周,你负责在车上盯GPS,别让他跟丢了。”
“好嘞!”
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很快驶出了市区,也上了G5高速,与前面的那个红点,始终保持着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。
“虎哥,这小子挺能开啊,速度一直保持在120,看样子是不打算休息了。”小周看着屏幕说道。
赵虎靠在副驾驶上,闭着眼睛,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车窗。“不急,让他跑。等他进了服务区,咱们就动手。记住,别伤人,咱们是来收车的,不是来打架的。”
“明白!”阿凯和磊子齐声应道。
然而,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。
陈默开着改装后的霸道车,一路疾驰。他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,但后面除了正常的车流,什么也看不到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被盯上了。从他买下这辆车的那一刻起,这场猫鼠游戏就已经开始了。
开了三个多小时,车子进入了一个服务区。
“虎哥!他进服务区了!机会来了!”小周兴奋地喊道。
赵虎睁开眼,拿起对讲机:“阿凯,注意点,别跟太紧,先进服务区观察一下情况。”
“收到。”
别克商务车缓缓驶入服务区,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赵虎拿起望远镜,很快就找到了那辆黑色的霸道车。
“人呢?”赵虎问道。
“在那儿!去超市了!”小周指着不远处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人。
“好,等他回来上车,咱们就把他堵住。磊子,你从左边包抄,阿凯,你从右边。记住,把车门堵死,别让他跑了。”赵虎冷静地布置着任务。
三个人点了点头,悄悄地下了车,从三个方向朝霸道车围了过去。
陈默从超市里出来,手里提着一袋面包和几瓶水。他看起来很平静,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车旁,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“就是现在!上!”赵虎一声令下。
三个人如同猎豹一般冲了出去,瞬间就到了霸道车旁。磊子一把拉住驾驶座的车门,阿凯则堵在了车头前。
磊子用力一拉车门,却发现车门从里面锁住了。他使劲拍打着车窗:“下车!快下车!”
车里的陈默,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发动了汽车。
“他要跑!”阿凯大喊一声,整个人趴在了引擎盖上,想挡住车。
“轰——”
霸道车发出一声怒吼,强大的扭矩让车身猛地一震。阿T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,阿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,整个人被甩到了一边。
说时迟那时快,陈默猛地一打方向盘,车头擦着一辆大货车的尾部,硬生生地从磊子和阿凯之间的缝隙里挤了出去。
“草!”磊子气得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。
赵虎坐在商务车里,目睹了这一切。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“虎哥,现在怎么办?追吗?”小周问道。
“追!”赵虎咬着牙说道,“我倒要看看,他有多大能耐!”
03
“虎哥,不对劲啊!”商务车上,小周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,“GPS信号……停了。”
“停了?什么意思?”赵虎心里咯噔一下。
小周指着电脑屏幕,上面代表陈默位置的红点,正停留在一个高速服务区的图标上一动不动。“信号最后的位置,就是刚才那个服务区。他肯定是在那儿把GPS给拆了!”
“妈的!这小子是个行家啊!”阿凯骂了一句,“这么短的时间,就把GPS找到了?”
赵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。他知道,这辆车上装了两个GPS,一个是常规的有线GPS,接在汽车电路上;另一个是无线的强磁GPS,藏在车底盘的某个隐蔽位置。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并拆除第一个,说明他绝对不是个普通人。
“别慌,”赵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“还有一个备用的。他不可能两个都找到。”
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:“喂,老王,帮我查一下车牌号为‘川A·XXXXX’的霸道车,第二个GPS的位置。”
电话那头很快给出了回应。
小周按照指示,在电脑上切换了备用GPS的信号源。果然,一个新的红点出现在了屏幕上,正在高速上飞速移动。
“找到了!虎哥,这小子还在跑!”小周松了一口气。
赵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:“跑?我看你往哪儿跑!继续跟!我就不信,你还能把第二个也给我拆了!”
此时的陈默,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。他从后视镜里,已经能隐约看到那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了。他知道,第一个GPS被拆,对方肯定会启用备用的。
他没有丝毫慌乱,只是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相框。照片里,苏晴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。
“晴晴,别怕,我们很快就到了。”他轻声说道。
车子继续向前行驶,窗外的景色从平原逐渐变成了丘陵。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。
陈默看了一眼油表,又看了一眼导航,在一个岔路口,他突然一打方向盘,驶离了高速,拐上了一条颠簸的国道。
“虎哥,他下高速了!”小周立刻报告。
“下高速?”赵虎有些意外,“这条路是去哪儿的?”
小周放大地图看了看:“前面是个小县城,路况很差,全是山路。他想干嘛?甩开我们?”
“跟上去!”赵虎命令道,“山路更好,他跑不快。找机会超过去,把他逼停!”
商务车紧跟着下了高速,也驶入了崎岖的山路。天已经完全黑了,山路没有路灯,只有两辆车的车灯,像两把利剑,划破了黑暗。
霸道车的性能优势在山路上体现得淋漓尽if致,尽管路面坑坑洼洼,但车身依然保持着不错的稳定性。而商务车就显得有些吃力了,一路颠簸,车里的人被晃得七荤八素。
“虎哥,这路太难走了,再追下去,咱们这车估计得散架。”阿凯握着方向盘,手心全是汗。
“不行也得行!”赵虎死死地盯着前方霸道车的尾灯,“今天要是让他跑了,咱们的脸就丢尽了!”
追逐在蜿蜒的山路上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。突然,前面的霸道车尾灯消失了。
“人呢?车呢?”小周惊呼道。
阿凯也急了,一脚油门踩到底,追了上去。转过一个急弯,他们看到了那辆黑色的霸道车——它停在路边,车灯熄灭,好像在等着他们。
“他停车了!他想干嘛?”磊子紧张地问道。
赵虎眯起了眼睛:“都别动,看看他耍什么花样。”
商务车缓缓停在了霸-道车后面几十米远的地方。双方就这样在黑暗的山路上对峙着,谁也没有下一步动作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气氛越来越紧张。
突然,霸道车的大灯猛地亮起,远光灯刺得赵虎他们睁不开眼睛。紧接着,发动机发出一阵咆哮,车子调转方向,竟然朝着他们冲了过来!
“我操!他要撞我们!”阿凯吓得大叫,猛地向右打方向盘。
商务车堪堪躲过了霸道车的撞击,但因为车速过快,加上路面湿滑,车子失控,一头撞上了山壁。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商务车的车头严重变形,安全气囊全部弹了出来。
赵虎被撞得头晕眼花,他推开安全气囊,挣扎着看向窗外。只见那辆黑色的霸道车,不紧不慢地从他们旁边驶过,车灯在商务车残破的车身上扫过,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山路的尽头。
“虎哥,你没事吧?”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赵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我没事……妈的,小看他了。”
他拿出手机,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。
磊子检查了一下车子,丧气地说道:“虎哥,车废了,走不了了。”
荒山野岭,车毁人伤,还被目标耍得团团转。赵虎入行这么多年,从来没这么狼狈过。
“报警吧。”赵虎无奈地说道。
然而,就在这时,小周的电脑突然发出“滴滴”的警报声。
“虎哥!快看!GPS信号……又没了!”
赵虎凑过去一看,屏幕上,代表陈默的那个红点,闪烁了几下,彻底消失了。
第二个GPS,也被拆了。
04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信贷公司的办公室里,经理把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赵虎脸上,唾沫星子横飞。
“一辆车!四个人!追了上千公里!结果呢?车没收回来,自己开的车还撞废了!赵虎,你就是这么给我当追偿队队长的?”
赵虎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他脸上的伤还没好,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,看起来狼狈不堪。小周、阿凯和磊子三个人,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,站在他身后,大气都不敢出。
经理骂累了,喝了口水,指着赵虎的鼻子说道: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,三天之内,必须把车给我找回来!否则,你们四个,全都给我滚蛋!”
说完,经理摔门而去。
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过了很久,阿凯才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虎哥,现在怎么办?两个GPS都没了,人海茫茫的,上哪儿找去啊?”
“是啊,虎哥,”磊子也附和道,“那小子太邪门了,简直跟个特种兵一样,反侦察能力也太强了。咱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”
“都给我闭嘴!”赵虎猛地一拍桌子,站了起来。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,像是被激怒的雄狮。“对手?我赵虎干这行七八年了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?我就不信,他能从我手心里飞了!”
他走到窗边,点上了一根烟,狠狠地吸了一口。烟雾模糊了他刚毅的脸庞。
“他不是要去川西吗?”赵虎缓缓吐出烟圈,“他以为拆了GPS,我们就找不到他了?天真!”
他转过身,看着自己的三个手下,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。“这事,还没完。他有他的张良计,我有我的过墙梯。他想去川西,那我们就去川西等他!”
“等他?川西那么大,咱们怎么等?”小周不解地问。
赵虎的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:“启动‘全域搜寻’计划。”
听到这五个字,小周、阿凯和磊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“全域搜寻”是他们公司的终极手段,只有在对付最狡猾、最难缠的“老赖”时才会启用。这个计划的核心,就是动用公司在全国各地的联络点和线人网络,像一张巨大的天网,覆盖目标的必经之路。无论是加油站的监控、旅馆的住宿记录,还是收费站的ETC信息,只要目标留下一丝痕迹,就会立刻被这张网捕捉到。
但这个计划的成本极高,每启动一次,都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。
“虎哥,真要用‘全域搜寻’?”阿凯有些犹豫,“为了这么一辆车,值得吗?”
“值得!”赵虎斩钉截铁地说道,“这已经不是一辆车的事了,这是咱们的脸面!我要让那小子知道,得罪我赵虎,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!”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一个又一个号码,语气坚定,不容置疑。
“喂,是成都的老李吗?我赵虎。帮我个忙,发动你手下的人,给我盯住所有进川西的要道,特别是一辆黑色的丰田霸道,车牌号是……”
“喂,雅安的兄弟,是我……”
“康定的朋友,有笔生意做不做……”
一个小时内,赵虎打了几十个电话。一张无形的大网,以川西为中心,迅速张开。
“好了,”赵虎放下手机,看着地图上川西的区域,“他只要敢露面,就插翅难飞。咱们收拾东西,立刻出发,去康定!”
“是!”三个手下被赵虎的决心所感染,也重新燃起了信心。
05
川西高原,天高云淡,空气稀薄。
黑色的丰田霸道像一头沉默的牦牛,在苍茫的天地间缓缓前行。陈默已经在这里盘桓了两天。他没有急着去那个最终的目的地,而是在各个观景台和垭口停留,拿出相机,拍下沿途的风景。
与此同时,赵虎的“全域搜寻”计划,也已经全面铺开。
康定的一家茶馆里,赵虎和他的团队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,桌上摆满了各种信息和地图。
“虎哥,雅安那边传来消息,两天前,一辆符合特征的霸道车在天全服务区加过油。监控拍到了,就是那小子!”小周指着手机上的一张模糊截图,兴奋地说道。
“理塘的线人也说,昨天在G318国道理塘段,看到过这辆车。”阿凯补充道。
赵虎用一支红笔,在地图上将这两个点连接起来,然后画了一个圈。“他的活动范围,就在这片区域。这里是高原,地广人稀,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。他跑不掉。”
“他为什么不直接去目的地,反而在这里绕来绕去?”磊子不解地问。
赵虎冷笑一声:“谁知道呢?可能是在跟咱们示威,也可能是在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。不过,这都不重要了。游戏,该结束了。”
他站起身,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:“根据他的路线推断,他下一个最可能去的地方,是这里——黑石城观景台。那里地势开阔,是看贡嘎雪山的最佳位置。我们现在就过去,守株待兔!”
下午,夕阳西下,给连绵的雪山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黑石城观景台上,狂风呼啸。赵虎四人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,用望远镜紧紧地盯着通往观景台的唯一一条土路。
“虎哥,他会来吗?这都等了快三个小时了。”阿凯冻得直哆嗦。
“会来的。”赵虎的语气十分肯定。这是一种直觉,一个老猎人对猎物的直觉。
果然,又过了半个小时,土路的尽头,出现了一个黑点。黑点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——正是那辆黑色的丰田霸道!
“来了!”小周压低声音喊道。
四个人立刻紧张起来,心跳都开始加速。
“别急,等他停稳了再上!”赵虎死死地盯着那辆车,“这次,不能再让他跑了!”
霸道车缓缓驶上观景台,停在了悬崖边上最好的一个位置。车子熄了火,但驾驶座上的人并没有下来。
赵虎他们等了足足十分钟,车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。
“怎么回事?他在车里干嘛呢?”磊子有些沉不住气了。
“管他干嘛!上!”赵虎一挥手,四个人从岩石后面冲了出去,迅速将霸道车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这一次,他们吸取了教训,阿凯和磊子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车轮前后,小周则守在副驾驶门外,赵虎亲自走到了驾驶座的车窗旁。
他用力地敲了敲车窗。
“咚!咚!咚!”
车里的人,依旧没有反应。
赵虎皱了皱眉,加大了力道,几乎是用拳头在砸车窗。
“下车!陈默!我知道你在里面!别装神弄鬼了!”
车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赵虎的耐心被耗尽了,他后退两步,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,准备砸开车窗。
就在他举起石头的那一刻,他透过车窗的玻璃,隐约看到了车里的景象。
他的手,僵在了半空中。石头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“虎哥?怎么了?”小周见他表情不对,也好奇地凑了过来。
当他看到车里的情景时,也瞬间愣住了,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阿凯和磊子也围了过来,当他们看清车内的一切时,所有人都傻眼了,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,呆立在原地。
这……这车咋收?
赵虎看着车里的景象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他追了1800公里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用尽了各种手段,可最后,他追到的,竟然是这样一辆车。
一阵寒意从赵虎的脚底直冲天灵盖,他不是怕,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和迷茫。
“虎……虎哥……”小周的声音在发抖,“现在……怎么办?”
06.
车里,没有陈默。
驾驶座上空无一人。
整个丰田霸道的后半部分,包括后排座椅和后备箱,全部被拆除了。车厢被铺上了一层深蓝色的绒布,营造出一种类似夜空的深邃感。
车厢的正中央,是一个用胡桃木精心打造的底座。底座之上,安安稳稳地放着一个精致的、白玉般的骨灰盒。
骨灰盒的前方,是那个他们熟悉的相框,相框里的女孩笑靥如花。
而真正让他们感到震撼的,是围绕着骨灰盒的布置。
整个车厢的内壁,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女孩的照片。有她大笑的、搞怪的、沉思的、旅行的……从大学时代到步入社会,记录了她短暂而美好的一生。
车顶上,被巧妙地安装了无数颗米粒大小的LED灯珠,此刻正亮着柔和的暖光,如同一片璀璨的星空,温柔地笼罩着那方小小的骨灰盒。
这哪里是一辆越野车。
这分明是一座移动的圣殿,一个男人为他逝去的爱人,倾尽心力打造的、独一无二的纪念堂。
赵虎他们四人,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硬汉,见惯了各种场面,但眼前这庄重、深情又带着无尽悲伤的景象,还是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那是一种混杂着困惑、震撼、心酸和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。
他们是来收车的,是来追债的,可他们面对的,却是一个男人对他逝去爱人最沉重、最决绝的承诺。
“这……这他妈的……”阿凯结结巴巴地,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,仿佛自己的闯入,亵渎了这片神圣的空间。
磊子这个平时最冲动的壮汉,此刻也默默地低下了头,眼神里满是复杂。
赵虎死死地盯着那个骨灰盒,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,闪过这几天发生的一切。
服务区的惊险逃脱,山路上的疯狂撞击,两次精准拆除GPS的反侦察……他一直以为,对方是个狡猾、强悍、甚至心狠-手辣的对手。他把这场追逐当成了一场尊严之战,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较量。
直到此刻,他才明白,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
陈默所做的一切,不是为了逃避,不是为了赖账,更不是为了挑衅。他只是一个不想被打扰的可怜人,一个想用自己所有力气,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一场最体面、最浪漫的告别的普通男人。
那十万块钱,对他来说,或许不是买一辆车,而是为这段最后的旅程,买一张不被打扰的“门票”。
“虎哥,人……人不在车里,他去哪儿了?”小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。
赵虎回过神来,他环顾四周,观景台上一片空旷,除了呼啸的风声,什么也没有。他走到悬崖边,向下望去,是深不见底的山谷。
他的心猛地一沉。
不会吧?
难道……
就在这时,一个沙哑的声音,从他们身后传来。
“别看了,我在这儿。”
四人猛地回头,只见陈默不知何时,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。他穿着一身厚厚的冲锋衣,背着一个硕大的登山包,手里还拿着一台相机。他的脸被高原的风吹得皴裂,嘴唇干裂起皮,眼神里充满了疲惫,但却异常平静,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。
“你们还是追来了。”陈默看着他们,语气里没有愤怒,也没有意外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淡然。
07.
赵虎看着陈默,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之前在心里盘算好的所有狠话、所有威胁,此刻都堵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在干什么?”最终,赵虎还是问出了这个最直接,也最苍白的问题。
陈默没有回答,他只是转过身,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座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雪山——贡嘎雪山。
“她叫苏晴。”陈默的声音很轻,仿佛在自言自语,又仿佛在说给他们听,“我们是大学同学,在一起八年了。我们本来……打算去年结婚的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稳,没有一丝波澜,但赵虎能听出,那平静之下,压抑着怎样巨大的悲痛。
“她一直有个愿望,就是想来川西,想亲眼看看贡嘎的日照金山,想在黑石城,看一次没有光污染的星空。她说,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。”
“我们计划了很久,攻略做了厚厚一本。连车都看好了,就是这辆霸道。她说,开着它,才有去远方的感觉。”
“可是,去年,她被查出了白血病。急性的。”
陈默说到这里,停顿了一下,深深地吸了一口稀薄而寒冷的空气。
“我们卖了房子,花光了所有的积蓄,还欠了一屁股的债。但还是……没能留住她。她走的时候,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,‘陈默,别忘了,带我去川西看星星’。”
赵虎四人静静地听着,没有人说话。呼啸的风声,此刻也仿佛变得温柔起来。
“火化后,我不想就把她随便放在一个格子里。”陈默指了指车里的圣殿,“我想,给她一个专属的‘座位’,让她能‘看’到沿途的风景。我不想让她孤零零地躺在背包里,我想让她像生前一样,有自己的空间。所以我把车改成了这样。我知道这很傻,很多人都不能理解。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。”
“我答应过,要‘开着’霸道带她来。就要让她在这辆车里,漂漂亮亮地来。”
听到这里,赵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。他终于明白了陈默那近乎自杀式的开车方式,明白了他在山路上不惜撞车也要摆脱他们的决心。
这辆车,对他而言,早已不是交通工具,而是承载着爱人灵魂和最后承诺的圣殿。
“你为了……为了这个,就去买抵押车?”赵虎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我没钱了。”陈默的回答简单而坦诚,“所有的钱都给她治病了。这十万块,是我能凑到的最后一笔钱。我需要一辆性能好、靠得住的车,能带她安全地走到这里。我知道这车有问题,知道你们会追来。我拆GPS,跟你们绕,不是想赖账,我只是……只是想多争取一点时间,想在没有打扰的情况下,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。”
陈默转过身,看着赵虎,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恳求。
“大哥,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。车在这里,你们随时可以开走。我只有一个请求。”他指了-指天边最后一抹晚霞,“等天黑了,让我在这里,陪她看一次星星。就一次。看完,车,还有我,都随你们处置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他们,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折叠凳,坐在了悬崖边上,静静地望着那辆黑色的霸道车,仿佛他的世界里,只剩下了车里的那个女孩。
夕阳的余晖,将他孤独的背影,拉得很长很长。
赵虎站在原地,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。理智告诉他,他的任务就是收车,把车开走,一切就结束了。但情感上,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,让他迈不开腿。
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妻儿,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了给老婆治病,也曾四处借钱,低声下气。他也是个男人,他能理解那种为了心爱的人,可以豁出一切的感觉。
“虎哥……”小周走到他身边,轻声问道,“咱们……怎么办?”
赵虎没有回答,他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抽出一根烟,点上,狠狠地吸了一口。
烟雾在寒冷的高原空气中,迅速消散。
08.
夜幕,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,缓缓地笼罩了整个高原。
没有了太阳的光芒,气温骤降,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。赵虎他们四人都躲回了岩石后面,打开了带来的所有应急照明灯,围坐在一起,抵御着寒冷。
没有人提“收车”两个字。
他们只是沉默地,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个“身影”。
陈默依旧坐在那个小小的折叠凳上,一动不动,像一尊雕塑。而那辆黑色的霸道车,在他身边静静地矗立着,车内那片温暖的“星空”亮着,像一个忠诚的卫士,守护着它唯一的主人。
夜色越深,天空越是纯净。
突然,阿凯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:“快看!星星!”
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。
那一瞬间,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。
在城市里,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星空。无数颗钻石般的星星,镶嵌在深邃的夜幕上,一条壮丽的银河,像一条发光的绸带,横贯天际。星光是如此的明亮,仿佛触手可及,将整个雪山的轮廓都勾勒了出来。
在这浩瀚无垠的星空下,人类显得如此渺小。所有的恩怨、纷争、金钱、利益,都仿佛失去了意义。
他们看到,陈默也抬起了头。他站起身,走到车窗旁,将脸轻轻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,对着那个白玉般的骨灰盒,轻声地说着什么。
他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但他们能想象得到。
“晴晴,你看,多美的星星啊……这就是我们约好要一起来看的地方……”
“你看到了吗?那颗最亮的,是不是你……”
赵虎看着这一幕,眼眶有些发热。他掐灭了手里的烟,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他站起身,朝陈默走了过去。
“虎哥!”小周他们紧张地站了起来。
赵虎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别动。
他走到陈默身后,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厚厚的羽绒服,披在了陈默的身上。
陈默身体一僵,回过头,诧异地看着他。
“穿上吧,别还没看到天亮,自己就先冻死了。”赵虎的声音有些生硬,但他眼神里的冰冷,已经融化了。
陈默看着他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没说出口,只是默默地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。
赵虎没有再多说,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团队,沉声说道:“今晚,我们就在这里守着。谁也不准去打扰他。”
“那……车呢?”阿凯小声问。
“明天再说。”赵虎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那一夜,很漫长。
五个男人,一辆承载着思念的汽车圣殿,一片璀璨的星空,就这么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之巅,静静地共存着。
没有了追逐,没有了对抗,只有一种超越了世俗利益的、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理解与尊重。
天快亮的时候,陈默终于站了起来。他走到赵虎面前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你,大哥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但充满了真诚。
“我叫赵虎。”赵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我叫陈默。”
两个男人,在川西的星空下,以一种特殊的方式,重新认识了彼此。
“车钥匙在这里。”陈默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,递给赵虎,“油是满的。车里……她的东西,麻烦你们,帮我处理一下。”
赵虎看着他递过来的钥匙,却没有接。
他沉默了很久,然后抬起头,看着陈默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陈默,你听着。这车,我们今天不收。”
09.
陈默愣住了。
小周、阿凯和磊子也愣住了,他们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大。
“虎哥,你……”
“我说,这车,今天不收。”赵虎加重了语气,打断了小周的话。他看着一脸错愕的陈默,继续说道:“但是,车不能就这么给你。我们有我们的规矩。”
他顿了顿,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案。
“我们跟你一起走。”
“一起走?”陈默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对。”赵虎点了点头,“你不是要带她看风景吗?这川西这么大,你一个人,开着这么一辆特殊的车,路上会遇到多少麻烦,你想过吗?你的目的地是哪里?我们护送你过去。”
“护送我?”陈默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没错。”赵虎的表情无比严肃,“就当……就当我们公司接了一笔特殊的安保业务。目的地到了,你把她安顿好,车,我们再开走。这1800公里,我们追了你一路。剩下的路,我们陪你走完。”
这不是同情,也不是怜悯。赵虎的眼神告诉陈默,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,最直接的尊重。
陈默看着赵虎,这个昨天还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“债主”,这个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清收队长。他想起了那件还穿在自己身上的、带着对方体温的羽绒服。
他的眼眶,一下子就红了。这个在失去爱人后,从未掉过一滴泪的男人,此刻,再也忍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。
他没有说“谢谢”,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就这样,一段奇妙的旅程,开始了。
赵虎让小周联系公司,报告了这边的情况,并申请了一辆性能更好的越野车作为后援。公司经理在电话里听完赵虎的汇报,沉默了足足一分钟,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赵虎,注意安全。公司支持你的决定。”
两天后,当后援车和补给物资送到黑石城时,陈默和赵虎的团队,已经成了“战友”。
他们组成了一个特殊的车队。
陈默的霸道车在前面开路,赵虎他们开着另一辆越野车,跟在后面。他们不再是追逐者和被追逐者,而是变成了护航队。
他们一起翻越了海拔4700米的高尔寺山垭口,在云海翻腾间,陈默为那方小小的骨灰盒,拍下了最壮丽的日出。
他们一起穿过了世界高城理塘,在辽阔的毛垭大草原上,赵虎他们默默地帮陈默的车换上了备胎。
他们一起驶过了稻城亚丁,在牛奶海的碧波荡漾中,陈默对着骨灰盒,讲述着他和苏晴的故事。赵虎他们就在不远处,生起篝火,烤着土豆,静静地听着。
一路上,他们遇到了塌方,是磊子和阿凯拿着工兵铲,在前面清理了几个小时的碎石。
陈默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,是小周拿出他们备用的氧气瓶和药品,照顾了他一夜。
陈默的车陷进了泥地,是赵虎开着车,用绞盘,硬生生地把霸道车从泥潭里拖了出来。
陈默话不多,但他把这一切,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。他会把自己带的最好的食物分给他们,会在他们累的时候主动要求守夜,会在每一个风景绝美的地方,也为这四个黝黑的汉子,拍下一张张笑得像孩子一样的合影。
半个月后,他们终于抵达了旅途的终点——西藏,冈仁波齐神山脚下。
这里是藏传佛教的圣地,无数信徒心中的世界中心。
陈默说,苏晴的奶奶是信佛的,她生前一直念叨,如果有一天去了天堂,希望能离神山近一点。
10.
在当地向导的帮助下,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俯瞰整个神山的、宁静的山坡。
陈默小心翼翼地,将那个白玉骨灰盒从车里请了出来,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“晴晴,我们到了。”他轻声说。
赵虎他们默默地上前,帮着陈默将车里那些照片、灯串等纪念品一件件地取下,整理好。最后,五个男人一起,亲手将那个精致的胡桃木底座拆了下来。
当车厢恢复原样时,也意味着这段旅程,正式画上了句号。
陈默在神山脚下,为苏晴选择了一个最好的位置。他没有选择埋葬,而是遵循了她生前自由的愿望,将她的骨灰,伴随着经幡的祈福,撒向了这片圣洁的天地。
当最后一捧骨灰随风而去,融入雪山与苍穹之间,陈默跪在地上,久久没有起身。
赵虎他们四人,也默默地站在不远处,脱帽,垂首,为这个素不相识但却让他们无比敬佩的女孩,送上最后的敬意。
做完这一切,陈默像是完成了自己一生的使命,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。他走到赵虎面前,将那把霸道车的钥匙,再次递给了他。
“虎哥,谢谢你们。车,是你们的了。”
赵虎看着他,这一次,他没有再拒绝。他接过了钥匙,但同时,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,塞到了陈默手里。
“这里面有十万块钱。”赵虎沉声说道,“是你当初买车的钱。密码六个八。”
“虎哥,这不行!”陈默急了,想把卡推回去。
“你听我说完。”赵虎按住他的手,眼神坚定,“这辆车,公司已经决定,作为坏账处理了。但这十万块钱,不是公司给你的,是我们兄弟四个,凑钱给你的。”
他指了指身后的小周、阿凯和磊子。
“我们哥几个,没读过多少书,也不懂什么大道理。但我们知道,你是个爷们儿。你为你的女人做了这么多,我们佩服你。”
“这钱,不是施舍你。”赵虎拍了拍陈默的肩膀,语气诚恳,“就当是我们,为苏-晴小姐,随的一份份子钱。也算是……买你手里那些照片的版权费。”
原来,小周在一路上,把陈默拍的那些绝美的风景照,发到了公司的内部论坛上,引起了巨大的轰动。公司老板看到后,当即决定,用十万块钱买下这些照片的使用权,作为公司新一季的宣传材料。
“拿着钱,好好活下去。”赵虎看着陈默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你的晴晴,已经回归天地了,她会在每一个地方看着你。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,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也搭进去。为她活过,以后,该为你自己活了。”
陈默握着那张薄薄的卡片,感觉它有千斤重。他看着眼前这四个皮肤黝-黑、外表粗犷,但内心却无比柔软的男人,再也说不出一个“不”字。
他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夕阳下,冈仁波齐神山被染成了金色。
赵虎他们开着那辆黑色的丰田霸道,踏上了归途。车里,那个承载着悲伤的圣殿已经不在了,取而代之的,是几个大男人一路上的欢声笑语和对未来的憧憬。
陈默没有跟他们一起走。他说,他想在这里做一段时间的义工,守着她,也找找自己未来的路。
临别时,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,只是像多年的老兄弟一样,用力地拥抱了一下。
几个月后,赵虎收到了一张从西藏寄来的明信片。
明信片的背景,是冈仁-波齐壮丽的星空。背面,是陈默苍劲有力的字迹:
“虎哥,我很好。我决定留在这里,做一名高原摄影师,继续拍下这里的美景。钱我收下了,就当我向你们借的。等我赚够了钱,一定去上海找你们,把酒言欢。另外,我给你们注册了一个账号,以后我拍的所有照片,你们都可以免费使用。
祝好,兄弟。”
赵虎看着明信片,笑了。他知道,那个曾经一心奔赴终点的男人,终于找到了新的起点。
而那辆被追逐了1800公里,又护航了近3000公里的黑色霸道车,最终没有被公司卖掉。它被彻底翻修一新,成为了清收队最强悍的“功勋战车”。
只是,每一个开过它的人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:车里的副驾驶座上,永远都会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雏菊。
因为他们相信,在那片离天堂最近的地方,有一个女孩,正带着微笑,看着他们,也看着那个为她奔赴万里,最终找到新生的男人。
